2021年12月11日，由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主办，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协办的第六期“中国儒学缄默维度工作坊”以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成功举办。本次会议主题为“孔颜之学的缄默维度”，主讲嘉宾为山东大学颜炳罡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刘悦笛研究员、兰州大学彭战果教授。会议由张昭炜教授召集主持，武汉大学研究生单珂瑶、肖宴红、朱智通等共同参与此次会议。与会专家围绕“孔颜之学的缄默维度”，结合《中国儒学缄默维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版），深入探讨孔颜乐处、颜子的生与乐、“回到颜子去”、颜子之学的身心关系、缄默维度与显性维度的关系等。

颜炳罡首先指出孔颜之学在于孔颜乐处，经典论述是：“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论语·述而》）“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论语·雍也》）要解释孔颜乐处，必须回答两个问题：一是孔颜之乐在乐什么？二是孔颜何以乐？在周敦颐看来，孔颜都能体贴天道，在某种意义上实现天道与性命合一，孔颜之乐是与道合一中自然而然的心灵舒泰，这种乐是无富贫、无贵贱，一体皆化。用庞朴先生的话来说，是忧乐圆融，是一而非二。

颜炳罡认为儒学缄默维度的明确来源是《论语·阳货》中孔子“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无言，但人可以从化育流行中体认天道。中国哲学重视天道与性命贯通，人在默会中体认的天道即是性命。在默会中，孔颜之乐既非形体之乐，也非志气之乐，而是性命之乐，在道之缄默处生发的乐。道时时在呈现，但又不能通过言语完全表达，需要去体贴、体会。道之缄默在《论语》的另一个出处是颜子“不违如愚”（《论语·为政》）：“不违”是从默契上说，与圣合一；“如愚”是就形态而言，是“大智若愚”。“不违如愚”是大道不言、大智不辩。“不违”处即是缄默处，超越言的名相，与道合一。“愚”是隐，“不愚”是显。颜子用行舍藏，语默动静，无非天道，在践履中与道合一，无处不是道；道之流行处即是乐处，故而无时不乐。孔颜之乐是“意得”而非“得意”，指古人之生命条畅通达，仁至辞尽，一切皆是天理平铺。

刘悦笛从“生”与“乐”两方面切入孔颜乐处，分八点依次展开：第一点，“孔子铸颜渊”，颜渊被夫子铸成了理想的道德典范，因此，在各个方面都最接近孔子。第二至第四点就情性来说，分为“实”“笃”“静默”三个方面：“实”既是“不违如愚”，指颜子身体力行契合于孔子，且有发明之处，还体现在他心态平和、慎思己过的好学上；“笃”则体现在内心的笃定和行为的笃守；颜子“静默”是仁者之“静”，与笃实并不矛盾，静默中蕴藏着笃定的志向与持守。第五点，孔子与颜子之乐有所不同：颜子“不改其乐”，即符合道德原则，先有乐而后不易之，是有意；孔子“乐在其中”，指乐就在其本身，随处而适道，乐在此“生”之自然，是无意。两者志向虽同，但孔子更加自然。第六点，两类“乐道”：以道为乐和乐与道为一，表现出孔颜之乐在后世诠释中得到了返本开新。第七点，借鉴李泽厚的“理性神秘”，将孔颜乐处归于“情理神秘”，其特点为通巫史、准宗教、高道德、泛审美。孔颜乐处并非西方神秘主义的境界，但的确是人的高峰体验。最后的结论是“回到颜子去”。颜子的“生”和“乐”植根于现实的一个世界，与孔子最为接近，因此，“回到颜子去”是直抵夫子大道的正途。

彭战果提出孔颜之乐不仅停留在乐的精神维度，还应注意身体性的维度。不同于西方哲学不欣赏身体之乐的传统，中国儒学十分注重道德修养与身体的密切关联。孔颜之乐包含着身体性的要素，是精神与身体之乐达到圆融的境界。刘悦笛以郭店楚简的“仁”字是身上心下为例，指出孔颜之乐是身心交融的，其中包含着欲，这种欲是道德的欲求。道德修养必须有身体参与，才能达到身心合一的境界。颜炳罡认为儒家的乐应该是理性的快乐，儒家排斥的是不义而富贵，而非富贵本身。如果排斥肉体感官，去成就孤绝的精神境界，就不是孔颜之乐。

最后，张昭炜对会议进行总结：颜子之学可以分为显性和缄默两个维度，两者不是二元对立的，而是通过生活化融合起来的，我们既要从凡世中见到超越的追求，又要将超越落到凡世，做生活化的儒学。如万廷言认为“生活是仁体”，他诠释的孔颜精神世界充满生生春意，是一种活泼泼的“生活”境界。缄默维度是退藏、积聚的场所，只有藏的深且厚，发用才能久远顺达。儒学缄默维度不是言教，而是身教，是道德修行积累到至德的境界。这种境界是缄默中的极静而真动，如同《复》卦的关键在于太和元气打开的关口（《坤》《复》之际），以此迸发无穷的生意。两个维度在颜子之学上高度统一，“回到颜子去”就是回到生活化的儒学，在现实的人伦日用中展现活泼泼的生意，并消解儒学神秘化、宗教化发展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