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可以明智，读史可以明兴亡、知更替。日前，在武汉大学参会，记者获赠书籍《从南京到北京——明代前期的政治、历史和文学想象》，翻开后，周末一气呵成读完。该书以明初历史为背景，对该时期的文学和历史作整体观照。围绕相关内容，记者采访了其作者、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余来明。
深描明初士人的命运情感与心态
中国社会科学网：该书明白晓畅，即使是对明初历史、文学不了解的读者也能顺畅阅读。您希望非专业读者从中能收获什么？
余来明：正如全书标题所显示的，在这本书中，我关注的是明代前期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的政治、历史及与之相关的文学创作，其核心则是该时期士人的命运、情感与心态。
本书标题中的“从南京到北京”，表层上表达的是明代前期都城的迁徙；深层上想要探究明代前期三代帝王统治方式、士人心态变化等方面的内容。作为对照，明太祖、明成祖均可称为强权帝王，他们在位期间，都有大批的士人因为各种原因而遭遇杖责、废黜、放逐等。而前后两个时期的士人心态却颇为不同，明太祖时期的刘基、高启等人，明成祖时期的黄淮、杨士奇等人，分别是两个时期士人代表，从他们的文字和作品中读者可以有更加具体的认识。
全书在内容上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从明代前期都城的地理位置转移着眼，考察在这一巨大的政治变动之下，士人在心态、情感等方面所产生的种种变化，该时期的文学创作在表现国家气象、时代情怀等方面，也因此有了丰富多彩的面向。第二部分则以洪武、建文两期的政治、文化及文学创作为考察中心，展现明太祖作为开国君主的多重面孔，他采取的恢复古制、古礼的种种举措对整个明代影响深远。第三部分聚焦于明成祖时期的国家政治、文化、士人精神，以武力夺取政权的永乐帝朱棣有着更加强烈的盛世焦虑，他在制度、文化、思想等各个方面采取了强力举措，将永乐时代打造成为盛世，却也因此而埋下了明代之后二百余年皇权与士权紧张关系的隐患。第四部分关注的是明代前期历史背后的文人际遇，即在一个王朝建立之初，除了常被人所称颂的盛世图景背后，也有着诸多晦暗的色调。我希望读者在穿行于这一时代上至帝王、下至寻常士人的经历、情感时，能够在一首诗、一件事中细细品味历史的厚重感，体贴古人，进而思考社会、人生。
多卷本明代诗史的“副产品”
中国社会科学网：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构思该书，您为什么想要写作这本著作？
余来明：读研究生期间，跟着导师、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陈文新编纂《中华大典·明清文学分典》时，我阅读了大量明代文人的作品。明代是士人精神极度复杂而丰富的时期，在此背景下，文学写作也常常带有很浓厚的淑世情怀，诗歌也不例外。2020年疫情突然暴发，那种每个人都不能置身于现实之外的感觉，让我想到了自己所关注的明代前期。这让我联想到明代文学的书写，明代文学写作实际上是当时的士人与时代共呼吸、同命运的情感和记忆。于是我在一段不长的时间内，在略带寂寞、焦虑又满带信念的心情下，完成了这本书的写作。
写这本书的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来自非专业的朋友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的期许。我试着用一些稍显轻松的笔调，从政治、文化、文学等不同的侧面展现我所关注的明代前期的这段历史，叙述帝王心术，勾陈士人行迹，领略和感受明初五十年间的风云激荡、千转回肠。
此外，也与我正在从事的一项学术研究有直接关系。从几年前开始，我就规划，想要在自己后二十年的学术生涯中写出一部多卷本的明代诗史，目前第一卷的明初诗史已经完成。与明初诗歌相关联的许多政治、文化内容，是诗史所无法容纳的。抱着一种“弃之可惜”的态度，于是便有了这本著作。
整体历史框架下讲述文学的过去
中国社会科学网：在研究方法上，通过这本书您想做怎样的尝试？
余来明：重大的历史变动背后，无数文人（多数具有官员身份）的命运与之密切相关，文学的世界往往因为这些历史、政治的变动而变得支离破碎，随后又因为政治原因而得以聚集、重组，形成新的群体网络、文化空间以及文学场域。政治、文学与明代历史时空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就以这样的方式产生了关联，由此交织、谱写的历史也有了丰富、多面的色彩。
作为文学研究者，我始终有这样一种期待：希望能够在整体历史的框架下讲述文学的过去，而不只是让历史和文学互为背景或者材料。近年来，学界兴起了一种研究整体文学的呼声，相比之下，我更期待整体历史的研究路径。无论是文学、政治还是宗教、民族等，都曾参与到了“历史”的书写中，任何以切割的方式所看到的，都只是“历史整体”中的一个方面。对文学研究者来说，不能只是将文学研究局限在“文学”范围，应当放宽“文学”的视界，从整体历史的视角观照文学。文学的书写，深深植根于时代迈进的每一次呼吸之中。循此想法，于是有了这本有关明初历史、政治、文化和文学的小书。这样的探索思路，于我个人来说，与其说是一种突破，毋宁称之为一种尝试，我试着将自己放回到过去，通过那些历史记录的文字去体验明初士人的情感和生活，想象他们在当时所经历的悲喜人生，进而发掘“文学”背后所蕴藏的历史密码。
记者 明海英